【毛筆使用與墨條成分的關係分析】墨與黑材質特性在碳粒粗細的說明 @ 跟著藝術家來放風

墨條的成份對毛筆使用的影響，除了膠質的黏性強弱外，最大的影響還是在碳粒粗細上。假設我們透過高倍顯微鏡觀察，可以了解，墨裡所含的碳粒，是藉由彼此緊密的程度，來讓我們的肉眼，分辨出墨色的深淺變化，越黑則代表碳粒的密度越高，越淡則反之。而單一碳粒的黑度，也會因體積大小的差別，造成越粗則黑度越黑，越細則剛好相反的情況。

(圖說)圖1、2、3之圓點黑度及所佔面積均是相同，但因單一圓點之體積不同，故我們會認為圖3的色彩最黑，但如果與全黑的圖4作比較，則雖然兩者製圖時所用黑度相同，但我們還是會認為圖4較黑。這是因為圖4的視覺強度最高，極易吸引我們的目光所致。

可是若就紙面的效果來分析，因為同面積所能附著的碳粒有限，會造成粗的碳粒，彼此緊密的程度較差，空隙距離較遠，而讓我們在視覺上，會誤以為比細的不黑。而上述最明顯的例子，就好比石綠來說，在未使用前的觀察，即是頭綠比四綠的色調深，但我們會先塗上四綠後，才會再疊上頭綠。正是因為四綠的顆粒較細，能塗抹均勻，最後再用較粗的頭綠，來強化色彩鮮明度。相同的情況，如果我們先用濃墨，將紙張的纖維填滿，再將黑色顏料疊於上方，也就可察覺到黑色顏料的黑度，絕對比墨來的更黑。

（圖說）此二者均為日本製天然的礦物性顏料，但右為色料顆粒較大的岩岱赭，左較細，故7番者的顏色會深於12番（番數越小，顆粒越大）。

就前人的文獻資料來說，大多數的黑色顏料，是極少直接使用的，幾乎都必須與墨搭配，才能突顯其強烈的黑色效果。

而前人使用黑色顏料的方法，可分下列三種：

一是直接使用。

如「烏賊黑」和「生漆黑」等。

二是先用墨打底，再疊上黑色顏料。

如「鍋底黑」，元王繹在《寫像秘訣》〈采繪法〉中，曾說：「眼中白染瞳子外兩筆，次用煙子點睛。墨打圈，眼稍微起，有摺使笑。」又說：「髮先用墨染，次用煙子。渲有間渲、排渲、亂渲，當自取用。」

（圖說）由於墨的碳粒小於黑色顏料，故適合作打底用。

又「油煙黑」，清鄭績在《夢幻居畫學簡明》〈論鱗蟲〉中，曾說：「畫蝶之法，有用淡墨，勾出四翅，著色分染，以乾透後，用油煙乾筆擦描，斑文鬆浮如粉，身腹皆然，在用焦濃墨勾翅，此為工筆寫法也。」

又「煙煤黑」，清蔣驥在《傳神秘要》〈設色層次〉中，也說：「瞳神凡染一次，點一次，漸漸積深，加煙煤點睛及畫上眼皮。鬚眉最黑處輕輕略醒，惟下眼皮一筆用胭脂畫，痕跡不宜重。」

三是剛好相反。

清王概在「煙煤黑」的說明中，是將此黑用於「畫鳥獸人物毛髮」的用途上，而用法應該是先用煙煤黑打底，再鉤上墨色。其言：「蟲鳥中，如染鸜鵒、百舌之翎羽，白鶴之裳，蛺蝶之翅，先濃淡染出，以濃墨絲其細毛，鉤其大翅，則煙煤色暗，墨色光亮悉見矣。」但這種用法，還是要看黑色顏料，所含碳粒的粗細度來決定，如鍋底黑、煙煤黑和油煙黑等，是屬於碳粒較細的，當然可以均勻塗抹，但其它如石榴黑或檳榔黑等，則是無法直接使用的。所以，黑色顏料的用法，是必須考量碳粒粗細度，如果是較粗的碳粒為多時，則最好先用墨打底。

其實墨與黑色顏料的材質特性，雖相似於四綠和頭綠的關係，但因黑色顏料的色調，多數是無法與油煙墨或松煙墨之墨色相容，而有過於唐突的感覺，故極少用於水墨畫中。

（圖說）將液態墨的墨祥疊於Nicker廣告顏料之上，可知廣告顏料的平均碳粒遠大於墨祥。

正是因為黑色顏料的碳粒，遠比墨來的粗，也比較多的緣故。所以，總結來說，黑色顏料所能畫出最黑的色調，會比固態墨或液態墨還黑，而松煙墨的黑度，也是一樣高於油煙墨。

當然，碳粒的粗細度，也會對我們使用毛筆的方法，產生影響。原則上，碳粒越細，越能減少筆尖與紙面的摩擦力，也就不會產生「飛白」的情況，而碳粒越粗，就越難完整的附著於紙面上。所以，這也就是為何我們在使用黑色顏料的方法上，大多是以接近平塗的方式加以完成的緣故。

（圖說）這八種黑色顏料，以桐油黑最適用於此生紙上。

碳粒的粗細度，也會對畫面的質感，產生影響。當我們將粗碳較多的黑色顏料，所完成的作品，與細碳較多的墨，所完成的作品，同時間放在一起觀察，就會覺得用黑色顏料所完成的作品，在畫面的質感上，是遠不如墨般的細緻。

同樣的，碳粒越粗，也會無法附著於較為光滑的紙類上。這是因為粗的碳粒，無法深入紙張的纖維空隙中，也就不能被膠質所穩定的附著。因此，紙張的表面，越是粗糙，對顏料中所含色料的顆粒粗細度，容許的範圍，就會越富有彈性。

（圖說）這八種礦物性硃砂，以「廣東深圳」者顆粒最粗，最細的與顏色最鮮豔者皆為「鮮明血膘」，因為其細，故能有許多色料附著於玻璃瓶內壁上。

日本膠彩畫或西歐水彩畫，所使用的紙張，皆比中國宣紙來的厚重，且紙張表面，也較粗糙，就是因它們的生產目的，是偏重繪畫的考量，而非書寫。所以，他們所使用的紙類，能涵蓋的色料粗細，遠比宣紙更有空間。

換言之，雖然說黑色顏料的色調黑度，是高於固態墨，可是中國水墨畫，大多採用較為光滑的紙類，而如與日本膠彩畫用雲肌麻紙相比，中國畫家所用的各種紙類，顯然單薄許多。雲肌麻紙的質地極粗，甚至可用砂紙，磨去畫壞的部分，或是製造特殊的質感效果，也就造成碳粒較粗的黑色顏料，是無法用於宣紙上。同樣的，也就造成前人所製的固態墨，在黑度的表現上，是有先天的限制。